虽已入了秋,连着几日的细密秋雨,四方城的天也难得放晴,原本还在忙着自己手头中事情的百姓随着那抹身影的出现,视线便不由自主的望了过去,甚至就连手中的活都忘记了。
他一袭天青色的衣袍,容颜如画,神色温婉甚至带着几分秀丽和文静感,眉眼之间流露出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
视线微微下扫,那白色茂密的睫毛微颤,素手执起蓝色话本:“或许阿晚会喜欢。”
即使是一个简单的侧脸轮廓也足以让人不自觉的屏住呼吸,如同上天精心雕琢后的杰作,完美无瑕,没有一丝污染。
书摊的摊主看着如此大活人竟然站在自己眼前更没想到的是,洛大人既然也会对这些江湖话本感兴趣完全是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赶忙着搭话起来:“神使大人……”
“神使大人若是喜欢便拿了去吧。”
他神色微微惊讶,那股斯文秀气永远保持着整身,连惊讶都足以迷人眼看着手中的话本很快又眯着眼睛笑了起来:“这可怎么行,多少钱,我照给便是。”
这句话才落下,书摊的老板还未开口,只听到一阵着急的呼喊声响起,洛亦水便感觉腰被一双娇小的手紧紧抱住,紧接着那道稚嫩的女童声音便响了起来:“我要做也要做神使大人的新娘子,才不要随随便便嫁人呢。”
定睛一看说这种大不道的话既是个6岁的女童,她的母亲绕过层层人群便看到自己的女儿紧紧的抓着洛亦水,身旁又站着两名带刀侍卫不由得吓了跳赶紧想要把自己女儿拉回来:“别胡闹!赶紧回来,否则我可要抽你了!”
“不要!我要是松手了,神使大人会被别人抢走的,我不要让给别人!”
她先是对自己的女儿警告一番后又满脸歉意的看向洛亦水,第一次如此近也是足足被惊了把而后赶忙道歉起来:“还请神使大人饶恕,我家孩儿不懂事……”
洛亦水看着妇人怎么都拉不开自己身上的女童,女童只是固执的抓着,也只是无奈的一笑了起来,而后便从袖子里面拿出包装好的糕点递了过去,语气温柔又带着哄极其有耐心:“你唤何名?”
“回神使大人,我叫赵幻桃。”
她开口认认真真的回答道,眼珠子透澈明亮,充满活力的感觉,让人看了便心生喜欢,五官端正还带着稚嫩感。
“那阿桃,可以先松开我吗?”
“我哪里都不会去的,我会一直守在这里,到时您长大了在来寻我如何?”
就像是为了增加可信度一般,洛亦水说着又将腰间的荷包递了过去,说话也显得极为认真,又带着宠溺的神色眯眼睛笑了起来。
赵幻桃接了那个精致的水蓝色荷包,女人一看吓了一跳连忙赶紧说使不得,使不得,但他却无碍的摇了摇头紧接着又笑吟吟的对女人说起来:“恐怕她以后懂事些,回想起今日之事或许会羞愧到不能自理呢。”
群众倒也是见怪不怪了,四方城的百姓人人皆知洛氏神使有着惊世骇闻的脸蛋,甚至能把男人女人同时迷的团团转,就连万物都喜欢。
而神使也是出了名博爱众人,温柔似水的性格,就如同仙人下凡了般。
赵幻桃接了荷包后便紧紧的攥着手里面,也总算松开了手,送走了那对母女后,侍卫才担心的询问起来:“大人,您没事吧?”
洛亦水摸了摸袖子里面的同时又摇了摇头轻声叹息起来:“无事,只是刚好那块糕点是阿晚最喜欢的口味。”
“也罢,在重新去买吧,这次要多买些了。”
“说起来,姨母的病可好些了?大夫如何说的?”
“回大人的话,感了风寒,小心休养调理便是。”
侍卫能感觉到自家大人明显心情很好的样子,以至于就连笑都尽到了眼里,但具体是何原因而心情便无从得知。
等重新去糕点铺买了糕点回府中,在听到小厮来报林听晚来寻自己,而且还是第一次主动来寻自己,他从容淡定之色难得泛起了一丝波澜。
进了主厅,那人此时已入座侧边,他凝望着她,那凝脂般的雪肤之下隐隐透出一层白脂之色,双睫微垂,薄薄的双唇如玫瑰花瓣娇艳欲滴,看着不大的年纪眼眸却历经沧桑。
“舅父……”
林听晚错开那道视线,行礼唤道,那语气里的温柔,就像是随波漾开的水纹,缓缓的,却在人的心间激起一层一层涟漪。
这一声呼唤下来,洛亦水也不得不被迫端起了长辈的架子微微点头往厅堂中上的位置而坐:“阿晚,你今日怎么难得来了?”
“可有去见过你外祖母?”
她微微点头表明自己去看护了,洛氏自上次后便病倒下,本是担心那夜那个男人做了什么,但洛氏的贴身大夫说只是风寒,林听晚悬着的心也就下来了。
“此次来是有一事想与你说。”
“外祖母寿辰那夜,那个歹人闯入了院子,趁着外祖母在睡梦之中想要她的命。”
“只是凑巧我刚好赶到,他没能成功……”
“然后我追了出去……”
话语从最开始的流畅清晰渐渐的转化为支支吾吾,那夜的记忆又全部控制不住的涌了上来,那似雪的肌肤也染上了桃红。
直到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她,语气担忧不已:“什么?!”
“为何你不早些与我说?可有事?”
厅堂的侍人不知何时已经无声息的退了下去,这握紧的力气打断林听晚的思绪,突如其来的接触使脸颊的桃红更多了几分。
她微微抬头一时之间不在开口说话,轻轻抽出手,洛亦水这才意识到这过于接近的举止又松开手后退了几步。
“我并无大碍,只是让歹人跑了,此番前来便是想问问您可有查询到什么线索?我也会帮忙的……”
“阿晚,此事我会加紧查的,你无需掺和……”
“不行,此事我必须参与,而且我必须要亲手砍了那个人。”
林听晚开口答道原本背过的身子在说到这句话时认真的看了他一眼,仿佛已经下定决心。
洛亦水深知林听晚本就是性子倔强之人,一旦决定一件事任何人都拉不回来,更何况一同经历参与过保皇争斗之人便更了解几分。
“我便知一旦你决定的事情,无论如何都拉不住你。”
“有线索我会告知您的,阿晚,你放心吧。”
她回了句多谢,唯独不敢把那夜的事说出来,如今洛氏身子不好还在休养,若是知晓定然会气坏身子,更何况林听晚也无法想象洛亦水若是知晓这些事情会露出何表情来。
直到抬头间,便看到对方手上缠着纱布不由得一愣:“你这是怎么了?”
洛亦水还未来得及收回手就先一步被林听晚主动抓住,那缠绕至整只手的白色纱布很快就被鲜血染红。
见她主动抓住自己的手腕,洛亦水难得露出局促与尴尬之色,甚至干咳几声提醒了番后才缓缓的开口答道:“今日出去,有位姑娘向我求药。”
“她想要救治自己重病不起的父亲,我见可怜便施舍了番。”
听到这番话,又看洛亦水那副丝毫不在意的模样,甚至抬手让自己无需挂心,林听晚那描募的细眉微微皱了起来。
她又怎么会不知,既是神使,神使的血肉乃是良药,包治百病,他还受制于洛氏时便被当做行走的药材库供养着为洛氏一族奉献自我。
正因为如此,林听晚才愿意助他,不仅仅是扶持新帝站稳位置,同时也扶持他坐上洛氏一族的位置。
“这么久过去了,我以为你已变了,却没想到,你还是老样子,依然做这些蠢事。”
林听晚松开了他的手,又拿起手帕覆盖在伤口上,语气有些颤抖。
“他们居然敢如此对你?等到了四方城我便先拔剑砍了那家主的头颅,让你做家主之位。”
“这样你想去哪便去哪,就不用天天受困于府中了吧?”
这两句话依然还在洛亦水脑子无法释怀,是以前林听晚在客舟所说的话,她的确做到了,他也坐上了家主的位置,但他还是被困住了,并不是受困于洛府,而是受困于她。
仅仅是因为林听晚那两句不知天高地厚又幼稚的话,那时候她也才18的芳龄,却比男子还要倔强又优秀。
虽常年混于厮杀之中,与男儿接触颇多,但却依然保留着那份天真,事实证明先帝与沈氏将她保护的太好了,在经历这些事情后便也成熟稳重了许多。
“我一直没有变,阿晚,是你一直在变同时又觉得我变了。”
“所以这三年,你究竟去做什么了?”
他看着手腕被染红的纱布,纱布缠绕至掌心,林听晚却不在回话收回了停留在手腕的视线,只是轻叹了口气良久才道:“我去寻我爹了。”
“他虽被人抛尸于乱葬岗之中,但尸首却消失不见,不知被谁带走,就算是骨灰我也要寻回来好好将他安置。”
她说完这些话便头也不回的离开,眉间的愁意多浓了几分,即使三年也丝毫无线索,那年是先帝带她离开,先帝答应过她会好好安置自己爹的尸首。
也只有先帝知晓自己爹的尸首,但先帝驾崩之际却未在遗言之中提及此事,若是想要知晓果然还是要从当今天子口中打探或许能知晓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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